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:昆虫多样性,原标题为:【虫书推介】集昆记Memories In the Entomological Studies,节选原文。
一、传略篇
Part I. Biography
杨集昆教授传略
杨集昆,我国著名的昆虫分类学家、农业教育家。长期致力于昆虫分类研究和教学工作;亲手采集二十五万余号昆虫标本,搜集两千余件昆虫艺术品;其分类工作涉及昆虫纲十八目一百余科,发表论著七百余篇(部),命名两千多个新种及一些新属、新科,对中国脉翅目、捻翅目、同翅目、双翅目、鳞翅目等昆虫的分类研究做出了突出贡献。是中国昆虫分类学和文化昆虫学的先驱之一。

杨集昆于1925年生于湖北省宜昌县,自幼热爱昆虫,少年时期便阅读昆虫学书籍并制作标本,立志成为职业昆虫学家。因家道中落,1944年高中毕业后辍学谋生,但仍坚持采集昆虫。1946年,杨集昆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清华大学昆虫系,作为练习生,他刻苦钻研,全面锻炼,深得刘崇乐教授赏识。尽管无正规文凭,他仍凭坚韧与才智在八年内从练习生成长为助教。1952年起,任北京农业大学昆虫系教授,并兼任多所科研院所研究员、学会理事及多个学术期刊主编,是中国昆虫学研究的重要推动者。
踏遍神州地,集得四海虫
杨集昆原名杨济焜,1951年更名,寓意“在中国采集昆虫”。昆虫标本是分类研究的基础,采集过程艰辛。昆虫标本是分类研究的基础,但采集过程十分艰辛。几十年来,杨集昆的足迹遍及全国,采集标本逾25万号,发现大量新种,并首次在中国发现原尾目昆虫,震动昆虫学界。他不仅亲自采集标本,还系统总结方法,1958年出版了《昆虫的采集》,预言国内存在蛩蠊目和缺翅目,后被证实。杨集昆一生献身昆虫学事业,是中国昆虫采集的奠基者之一。
不当万元户,要做千虫户
杨集昆是为扭转中国昆虫分类落后局面而奋斗终身的学者。他奠定了中国脉翅目、捻翅目等分类体系,使脉翅目种类由250种增至512种,捻翅目种类由6增至15种;纠正了粘虫、东方蝼蛄、梨木虱等害虫分类上的重大错误,为科学防治提供基础;他与李法圣的合作研究使中国大陆木虱种类从24种跃升至415种,全球领先。此外,杨集昆还研究了双翅目35个科,发现新种数百个,命名新种逾2000个,发表论文700余篇,是国内成果最丰硕的分类学者之一。他主持或参与的多个项目获得国家级奖励。尽管条件艰苦、屡受挫折,他始终坚持采集与研究昆虫,甚至放弃个人生活。他以“无我”精神勉励后辈,坚守昆虫分类阵地,被誉为中国昆虫分类事业的中流砥柱。

集昆虫工艺之精品,奏昆虫文化之强音
杨集昆致力于文化昆虫学研究,数十年间收集昆虫工艺品、玩具等四千余件,涵盖昆虫八个目数十科,藏品堪称国宝。他还连续发表多篇昆虫与生肖文化研究文章,推动中国文化昆虫学的发展,贡献卓著。
诲人不倦,为人师表
杨集昆从教五十载,培养了大批农业科技人才,研究生近二十人,多成行业骨干。他教学注重育人,融爱国情怀与前辈事迹激发学生热情,并改革教学方法,使昆虫分类生动易学。他创作三十三首“科普诗”,便于学生记忆分类特征,广为传颂。他与周尧合作发表《中国昆虫分类工作者名录》,深入浅出地阐述分类方法。他还热心科普,影响众多青少年。其人谦和受敬,被誉为“昆虫大使馆馆长”。
以下为张耀笳《记中国昆虫学界第二大怪杰杨集昆Luk杨》中讲述的故事:
朱红色大门关闭,一家人含泪离开北平。小男孩杨济焜天真地问母亲新地方是否有蝴蝶、蜻蜓,而母亲强忍悲伤无言以对。他对昆虫有着天然的热爱,在动荡流亡中,这份热爱始终未减。回到北平后,他沉迷于蝉鸣、昆虫书籍与图书馆,常独自捕虫、阅读,一心想考入辅仁大学生物系,梦想成为昆虫学家。家境贫寒、父亲老迈,他不得不放弃学业,却未放弃志向。他将名字改为“杨集昆”,意为“采集昆虫,集成大成”,矢志奉献昆虫学,终身献身自然与科学,不问名利,只问热爱。
在昆虫学的塔基下―――清华练习生
在动荡的旧中国,杨集昆本可凭借高中学历和家世谋得安稳生活,却一心只迷恋昆虫。看到清华昆虫系招考练习生的告示,他没有丝毫犹豫就报名了。但录取通知却因辅仁大学系主任私扣而没有送达,若非清华教师赵养昌亲自登门,杨集昆几乎错失良机。进入清华后,他从练习生做起,干杂活、重活,不言苦不计报。他在整理标本、绘图任务中展现的惊人才能令师长惊艳。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昆虫学研究中,个人珍藏的八百种昆虫标本也无私捐献。系主任刘崇乐深为感动,极力推荐其晋升为助教,但受限于无文凭,升迁屡屡受阻。从练习生到助教,他用了整整八年,然而正是这段沉淀,成为了他后来名震昆虫学界的基石。
在昆虫学塔底,他震动了世界
曾经,昆虫分类学界普遍认为中国没有原尾目昆虫分布,但杨集昆对此十分怀疑。1956年,杨集昆在华山探虫时,偶然在一块石下发现了中国尚无记录的原尾虫。这一震撼性发现打破了“中国无原尾虫”的论断。他随即发表文章《中国发现原尾虫》,引起昆虫学界轰动。西北农学院教授周尧在得知此消息后激动不已,因为原尾目的创立者正是他的导师薛尔凡斯特里,而他本人苦寻原尾虫二十年未果。就这样,杨集昆和周尧因昆虫相识,开始了携手合作。1964年,二人共同发表《原尾目昆虫之研究》,不仅刷新了国际昆虫学界对原尾目的认知,也打破了长期存在的学术偏见。这项重大发现由一个年轻助教推动完成,使得杨集昆的名字为学界所熟知。
向大自然偷袭
杨集昆没有因发现原尾虫沾沾自喜,而是更加谦逊和勤奋。然而,随着政治风向转恶,他被贴上“白专典型”标签,被迫离开北京,投身秦岭、峨眉、华山等山野之间继续采集昆虫。1965年,40岁的杨集昆本应大展宏图,却被下放到河北涿县,干农活、学政治,无书可读、无仪器可用。但他仍热爱自然,只要能见到昆虫,疲惫便一消而散。一场大雨中,他撑伞在炕上整理昆虫,突感头痛,不幸被确诊脑膜炎,留下右侧瘫痪等后遗症。疾病尚未康复,又遭“反省”批斗,肝炎复发,身心交煎。不久后杨集昆还被下放到陕北清泉沟,成为牛倌。在劳改犯都避之不及的疫区,他仍悄悄采集昆虫,纵使疾病缠身,他也从未放弃。最终家人赶来将他接走。他带不走家具和行李,只带着那个盛满昆虫的竹篮,那是他生命与信仰的象征。
也许……
中国昆虫资源丰富,约有十五万种,但新中国成立前仅发现两万多种,其中90%由外国人命名。杨集昆在1980年前就独立发表148个新种,占全国总数13%,成就惊人。然而,这位实干家却长期受政治运动压制,亲历文革打击。他支撑着北京农业大学的昆虫分类教学,长期一人讲多门课程、无助教支持,直到80年代仍兼顾研究生指导、短训班、论文答辩。杨集昆生活艰难,全家三代曾挤居养虫室十年,他却自勉撰联,视昆虫为毕生追求,孜孜不倦。即使年过花甲,仍惜时如金,接待求学者不断,夜以继日工作。他淡泊名利,不计个人得失,用苦难与坚持,筑起了科学之塔,令人敬佩,也令人深思。
胸袒天地纵横
走进杨集昆的书房,处处可见昆虫的身影:蝴蝶挂图、竹编蚱蜢、蝉雕拐杖、满架文献与标本,连茶缸里也罩着刚捉的花翅蚊。这一切都见证了他对昆虫的挚爱。少年时他便沉迷昆虫,常独自去什刹海、香山采虫,制作标本,逐渐将爱好转化为毕生事业。他改名“集昆”,视虫如命。他还自学五门外语,掌握昆虫解剖、绘图等技能,发表大量新种,成就卓著。他认为昆虫虽小,却与人类息息相关:酿蜜、吐丝、作为药材、启发仿生学、甚至关乎国家贸易信誉。1980年代,他年逾花甲仍坚持野外采集,每年暑假深入深山,点灯诱虫至深夜,采集万余标本。经费紧张时他自掏腰包,住地铺、睡破庙。“文革”中他被下放陕北清泉沟,成为牛倌,偷藏简陋工具采虫。没有试剂,他就用捏死、烫死等土法处理。采得标本藏于药盒、火柴盒中。长年的艰苦劳作引发了克山病、肺气肿、心肌损伤。但他病倒后仍不舍标本,卖车卖缝纫机换路费,提着那只盛满800多种昆虫的破竹篓回京治疗。有人说他“宁要昆虫不要命”,诚非虚言。他用一生诠释了对科学的执着与对昆虫的深情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
杨集昆对中国昆虫分类学贡献卓著。1956年,他在华山发现原尾虫,填补国内空白,引起国际震动。与周尧教授合作发表论文,打破“中国无原尾虫”的误解。他还纠正了粘虫分类错误,澄清长期混淆。1980年起,他系统研究木虱,鉴定标本逾万件,命名百余新种,建立多个新属新阶元,使我国木虱研究跃居世界前列,成果广泛应用。至1987年,他已采集标本20余万件,发现新种700余个。他还承担多国昆虫鉴定任务,发表国外新种,推动国际合作。他培养研究生15人,注重教书育人,以科研精神激励后学,被誉为“讲活了昆虫学”的老师。多年科研成果获农林部科技一等奖、国家教委科技进步奖。他以毕生热忱与坚韧,为昆虫学奠基立柱,堪称楷模。
老专家的心事
年逾花甲的杨集昆教授,虽已成名,却忧心不已。我国昆虫约15万种,80年代仅命名3万种,其中94%由外国人命名,模式标本也多在国外,严重制约我国研究进展。若按现状,需200年才能改变局面。与此同时,我国昆虫资源丰富,但研究利用远远滞后,农业、城市虫害每年造成巨大损失。昆虫标本积压、标本室空间狭小、经费短缺、助手不足,也严重制约科研。他坚守在6平米的养虫室十年,以“室养小虫何须大”自勉,不畏艰难,执着奋斗。
二、教学篇
Part II. Teaching
风愈劲而树不止
杨集昆常以“树欲静而风不止”自喻,认为无论外界环境如何变幻,唯有扎根更深、枝干更强,才能持续成长。他虽仅高中学历,却在大学任教、从事科研,深知教学与育人并重,始终在困难中坚持探索与奋进。
教学与科研
杨集昆将教学与科研视为相辅相成的关系,强调两者应密切结合、相互促进。他认为“教什么就研究什么”或“研究什么就教什么”是有效的方式,既能补教学之不足,也能推动科研创新。尽管二者在时间上有矛盾,但通过合理安排,他将教学视为“砍柴”、科研为“磨刀”,互为促进。他指出,科研成果可先在教学中试验,获得反馈后再完善。作为一线教师,他重视储备知识,强调“零存活取”,鼓励积累以备不时之需。他还认为教学与科研都需兼顾普及与深入,不能绝对分割。在长期工作中,他始终坚持科研不断线,即使在政治动荡中也未放弃研究。他以脉翅目研究为例,说明只有持之以恒,才能在关键时刻作出贡献。他肯定学校教师的作用,珍视与学生的互动资源,强调校风中艰苦奋斗、教学为本的精神。他主张根据学校实际,发挥所长,即便条件不如科研机构,也能作出重要成果。最终,他将坚持视为科学进步的关键,指出越是困难时,越要沉下心来持续前行。
教书与教人
杨集昆虽无大学学历,却在高校任教多年,起初自感自卑,曾认为教书已难,教人更非己责。但在长期教学与运动洗礼中,他逐渐意识到:“不教人也教不好书”,“教书本身就是在教人”。他深知,育人不仅在课堂,更在言传身教中。哪怕一句话、一个动作,都可能影响学生一生。他主张以身作则,严于律己,如爱护图书、仪器、注重实验室规范等,都是榜样示范。他强调基本功的重要,将教学比作训练,认为扎实的训练才能培养真正的人才。他通过讲授科学家的精神,将做人做学问紧密结合,影响深远。他也感谢早年导师对自己的严格要求,虽曾辛苦,却铸就坚实基础。如今面对繁重的教学任务,他仍坚守岗位,用实际行动诠释“严师出高徒”的信念。他愿在“风”中成长,为培养更多人才贡献力量。

杨集昆先生培养的从事昆虫及植保教学科研的学生
少年宫与夏令营
杨集昆十分重视青少年的昆虫科普教育,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参与组织北京西山的昆虫夏令营,带领中学生实地观察、采集昆虫,许多学生后来投身昆虫研究。80年代他参与多次大型夏令营和科普活动,还积极接待中小学师生参观,支持北京市少年宫开展昆虫教学,留下大量珍贵照片与回忆。此外,他创作了多首通俗易懂的关于昆虫分类的科普诗,用于教学参考,启发儿童热爱科学、亲近自然。
三、科研篇
Part III. Researching
采集昆虫
杨集昆先生半个多世纪的昆虫采集生涯,足迹遍及除台湾与西藏外的全国省区,累计亲手采集昆虫达25万件以上,并详细记录于《采集日记》与《行程录》中。多年来他与冯连阁、李法圣等专家、学生和各地昆虫工作者合作完成艰巨任务。
(一)大西北的昆虫:自1950年起,他深入西北青海、陕甘宁、新疆等地开展采集工作。在西宁、柴达木盆地等地采集途中遭遇车祸和恶劣环境,但他仍坚持不懈。陕西采集期间甚至全家搬迁。
(二)我找到了原尾虫:1956年在陕西华山首次发现中国原尾虫,填补国内空白。该虫体型微小、近透明,极难采集。他用头发沾唾液粘取标本并改进保存方法。随后又在北京十三陵与颐和园采得多个样本,证实我国原尾目昆虫分布广泛,种类丰富,具有重要科学价值。
(三)云贵川昆虫:他多次深入云南、贵州与四川采集昆虫。在云南两次考察时间长、收获大;贵州多次驻扎生活,兼做接待工作;四川峨嵋山之行尤为难忘,一边采虫一边感受宗教文化,还留下不少趣闻。
(四)两广采虫:1963年开始在广西采集,后续到弄岗、大瑶山、十万大山等地持续采集;广东与海南则集中在1974年及1997年,最后一次登上五指山成采集生涯高峰之一。
(五)湖北采虫与车祸:1984年在湖北采集途中经历严重车祸,幸无大碍,仍坚持完成武当山、九宫山、神农架等地采集任务。此行还重返故乡宜昌,感叹家乡巨变。
(六)虫入吾耳:在四川夜间诱蛾时,遭遇蛾虫钻入耳中之苦,亲自用镊子将其取出。此事虽苦却也添趣,成为采集生涯的独特插曲。他总结经验,用网罩保护耳口,体现其细致入微的科学态度与应变能力。
这段生涯不仅是科学探索,更是对自然的热爱和献身精神的真实写照。

甲子话虫鼠
六十年一甲子,轮回一甲子,既是纪年节点,也是回顾与展望的契机。鼠年谈虫,正当其时,虫与鼠,本就渊源颇深。
甲:有些甲虫竟比小型鼠还大。美国罗斯的昆虫教材中,将犀金龟与地鼠并列,形象对比引人遐想。
乙:有些昆虫名称直接源于鼠。如鼠天蛾,其学名中“mus”即为“鼠”;蝼蛄的属名融合了“蟋蟀”与“鼹鼠”;“鼠尾蛆”因幼虫后端似尾、形如鼠而得名。
丙:鼠身上的寄生虫丰富至极,跳蚤、虱类、食毛目三大类昆虫统统不缺。鼠蚤传播鼠疫,而热带鼠虱、鼠耳蚤等更有复杂的生理关系,种类繁多,细节待专著详解。
丁:非洲鼠类上的“鼠螋”虽仅两种,却代表整个重舌目。它们随鼠扩散,有可能传入其他大陆,引人关注。
戊:虫与鼠既有相克,如行军蚁能致鼠死地;也有互利,如跳虫、书虱栖于鼠洞,部分鼠类甚至借白蚁巢为居所。死鼠为甲虫所葬,反之老鼠也会吃干制标本,虫鼠间微妙互动耐人寻味。
己:现实中昆虫学与鼠类研究常常结合,尤其在防疫领域。从医学院到自然博物馆,皆有人采蚤捕鼠,新疆更设“治蝗灭鼠指挥部”,集中应对草原生态问题。
庚:历次甲子年,均见昆虫学的脉动。1924年文献中蝗虫、白蚁、蚜虫、甲虫、鳞翅目等研究如火如荼;更早的1864年,《动物学记录》创刊,昆虫记载首次系统化;更早至公元前586年,《夏小正》中已载蚕桑养殖,足见中国昆虫学根深叶茂。
乙丑话虫牛
继《甲子话虫鼠》之后,杨集昆以文会友,于乙丑年再谈昆虫与牛的趣闻轶事,妙笔生花,趣味盎然。
甲. 牛与甲虫:我国民间常以“牛”称呼各类甲虫,如金牛、水牛、花牛等,尤以天牛最具代表性,因其长触角似牛角,实则为啃噬树木的害虫。古人对菊牛等虫早有识别,并记载其生活习性与防治方法,体现了古代昆虫学的萌芽。
乙. 屎巴牛的命运:“屎巴牛”即蜣螂,在中国名声不佳,却在古埃及被尊为神圣甲虫,与太阳神崇拜相联,象征死而复生。它被用于护身、陪葬,地位崇高。而今我国的蜣螂也“走红”,被引入澳大利亚处理牛粪,获新名“神农蜣螂”。
丙. 以牛命名的虫:不少昆虫拉丁学名源于“牛”,如牛羽虱、牛头天社蛾、牛形角蝉等,其英名与身体结构多有呼应。“牛”的意象广泛融入分类命名之中,反映出形态特征与人类认知的交汇。
丁. 害牛的昆虫:牛一生辛劳,仍遭蚊、虻、蝇、虱等昆虫侵扰。牛皮蝇、牛虻、牛耳蝇等不仅吸血,还传播疾病,伤害严重。此外,食毛虱、血虱、跳蚤也对牛健康构成威胁,防治意义重大。
戊. 夜蛾与牛:东南亚热带地区的“牛眼夜蛾”和“牛目夜蛾”吸食牛眼泪液,瑞士学者曾记录其群聚牛眼十余只,甚为特殊。我国是否存在类似昆虫,有待深入探索。
文章最后以“老黄牛精神”自勉,愿昆虫学者秉牛之韧性,勤耕不辍,终能攀上“书山”顶峰,沐浴科研之光。
丙寅话虫虎
虎年谈“虫虎”,杨集昆以睿智与妙笔,细数大老虎与小昆虫间的千丝万缕。古代称虎为“大虫”,在《水浒传》中武松打虎的“鸟的大虫”早有记载。而《吕氏春秋》和《淮南子》的注释中,更将“虎”列入“毛虫”之属,足见古时“虫”所指远超昆虫之范畴。
在昆虫世界中,“其貌似虎”的不胜枚举。虎甲科的“虎甲虫”,因色彩斑斓、行动迅捷而得名;天牛中更有“脊虎”“绿虎”等二百多种;虎蛾、虎凤蝶等皆因虎纹而名。此外,蚊科、食蚜蝇科中亦有“虎”字属名,乃因斑纹似虎。“其害似虎”的则更具代表性,最广为人知的便是“地老虎”——夜蛾科幼虫,啃食作物根部,危害巨大。梨虎、杏虎等象鼻虫,以及蜜蜂的天敌“蜜虎”也都在列。值得欣慰的是,随着生物防治的发展,专克地老虎的“伏虎茧蜂”横空出世,堪称“虎穴追踪”,银幕上已有其英姿。文末提及“虎魄”“雨虎”等古籍奇说,发人深省。杨先生借虎年抒怀,感叹“九牛一毛”的渺小,也坚信“老黄牛”的踏实能登“书山”之巅。这场“虫虎对话”,不仅展现了科学的博雅趣味,更寄托了老一辈昆虫学者的深情与希冀。
丁卯话虫兔
兔与昆虫的联系虽不多,杨集昆仍巧笔生花,穿梭古今博考。在鳞翅目中,有“兔剑纹夜蛾”“兔毛翅夜蛾”和“兔蛾科”等,皆因外形毛茸似兔得名。双翅目中的“黑兔铗蠓”与“兔疽蝇”等则因体态特征或寄主而冠以兔名。兔亦常遭虱、蚤、蝇等寄生虫侵扰,养兔业深受其害,如“兔耳蚤”“兔虱”等,严重时甚至影响人畜健康。而兔与蜂的古代牵连亦颇有趣。宋代王禹偁于《小畜集》中记载一寺僧传授其养蜂之法,地点便在“兔和寺”。至于《伊索寓言》中,则有“鹰与大黄蜂”救兔之篇,尽显动物世界的奇妙逻辑与生动隐喻。在寥寥素材中,杨先生以博闻与考据之功,构建出一篇兼具学术趣味与人文情怀的“虫兔奇谈”,令人会心一笑之余,更感佩其探索精神与文史素养。
戊辰话虫龙
龙是华夏图腾,虽非现实生物,却与“虫”渊源深厚。
甲、神秘的龙也是广义的虫:龙虽为虚构生物,但在古人观念中属“虫”类,与昆虫存在文化联结。古籍中如《淮南子》《大戴礼》称龙为鳞虫之长。《山海经》中的“应龙”具翼与六足特征,更接近昆虫形象,说明古人将龙与昆虫的虚实想象交织。
乙、龙节与虫:端午节原是吴越民族的龙图腾节日,与屈原无关。节俗如赛龙舟、挂艾草、饮雄黄酒,均源于驱避“五毒”——其中就包括毒虫。隋炀帝南巡时的“蚱蜢舸”,是形似昆虫的龙舟护卫舰,显现古代龙虫形象的交融与延续。
丙、龙须佛避虫:《物类相感志》记唐代“龙须拂”,据传能驱蚊除虫、激发光彩,风雨时更有异象。虽为传说,但展现了古人将龙形器物与避虫功能结合的奇思幻想,令人神往。
丁、以龙为名的虫:蚕别称“龙精”,赤蚁称“龙虫”;鞘翅目中“龙虱”既会飞又能潜水,粤闽地区还作为食材。《本草纲目拾遗》记其风味独特。此外,泥蜂亦被称为“地龙”,日中昆虫名常受汉文化影响,显示昆虫命名中“龙”的普遍渗透。
戊、虫龙移化的蜻蜓:蜻蜓英文为“dragonfly”,虽非拉丁分类名称,却引人联想龙与昆虫的结合。《尔雅》称蜻蜓为“负劳”,汉画像砖中早有其图像。赵复修教授致力于蜻蜓分类研究,被誉为“中国蜻蜓博士”,为学界推崇,展示了一种“蜻蜓化飞龙”的精神传承。
己、古今中外兼备的龙虫:与古生物学者洪友崇合作,参与命名一新化石昆虫为Drakochrysa sinica,意为“中国龙草蛉”,体现古代图腾“龙”与现代昆虫学的融合,是对“龙虫合一”理念的科学回应,也为龙年添一佳话。
虫史辩:春蚕丝尽实更年,作茧自缚待飞天。灯蛾扑火趋光会,撒卵人寰世代传
昆虫生活史常见于诗词中,许多以虫喻人,如“春蚕到死丝方尽”。但“蚕”仅代表生命阶段的一部分,譬如“更年期”,而非生命的尽头。蚕吐丝结茧,内外变化巨大,从幼虫到成虫的蜕变是积极的飞跃。茧并非自缚,而是为新生命腾飞做好准备。蛾类趋光为其繁衍后代提供机会,“灯蛾扑火”虽是自我牺牲,但有助于种群的兴旺。蛾撒卵确保世代繁衍,无论好坏,生物依旧按规律延续。
清华昆虫史话
清华昆虫学的历史分三个时期,前期和后期都在北平。中期主要是在昆明,即抗战内迁的西南联大阶段,包括清华昆虫学会的成立和一系列的学术活动,是很重要的一个时期。
一、前期 (1934—1937)
清华大学农业研究所于1934年成立,致力于解决华北农业问题,特别是病害和虫害。虫害组由刘崇乐教授主持,迅速开展害虫调查与防治工作。1934至1935年,调查了河北及北平的131种受害植物和444种害虫,接着扩大至山东、山西等省,记录了超过500种害虫,并在《虫害组工作报告》中详细列出重要害虫。虫害组注重实际应用,编印了《昆虫浅说》普及知识,联系农民提高防治意识。同时,研究杀虫药剂,分析了含毒植物、矿物等,并开发了多种新型杀虫剂。为了生物防除,组内还积极搜集益虫,三年内养出108种益虫。刘崇乐教授在欧美考察期间,专注生物防除,并编写了《世界寄生昆虫名录》。组内也进行了昆虫分类研究,采集了16,000多件标本,着重鳞翅目昆虫和介壳虫的分类研究。尽管战争爆发,虫害组成员将重要资料转移至昆明,继续推动昆虫学研究。
二、中期 (1938—1946)
抗日战争爆发后,清华大学与北大、南开组建了西南联合大学(联大),昆虫学组(前称虫害组)继续运作,刘崇乐教授任主任。昆虫学组设在昆明,除研究虫害外,还扩展到生物防除等领域。学会成立于1938年,目标是促进昆虫科学的发展和昆虫学界的交流。学会首任会长为毛应斗,举办定期演讲和学术会议,邀请外部专家讲座,增进学术互动。清华昆虫学会命名为“Tachina”,象征昆虫中的寄蝇属,代表生物防除的核心方向。学会创建了会旗和图章,融科学与艺术为一体。期间,学会出版了《清华昆虫学会通讯》,介绍学会动态和会员活动。昆虫学会还积极组织联欢会和展览,培养了许多昆虫学者。学会举办了多次演讲会,讨论昆虫研究的广泛课题,包括生境、生活史、形态学、寄生昆虫等,涉及鞘翅目、鳞翅目等多个昆虫类群。抗战胜利后,学会于1946年复员,成员逐渐北迁。学会最后一次会议于1946年8月在昆明举行,随后迁往北平。
三、后期 (1946—1949)
抗战胜利后,清华大学迁回北平,农学院以农业研究所为基础改建。昆虫组改为昆虫学系,刘崇乐教授继续担任主任,其他教授和助教陆续到位。学系在清华园设立,学生分为本科生和研究生,研究方向包括昆虫学和生物防治。昆虫学会自复员后继续活动,定期举办演讲会和学术讨论,邀请校外专家演讲。1946年,昆虫学会第175次演讲会在升平署召开��陆近仁教授讲解昆虫分类,成为学会的重要活动之一。学会成员也参与了昆虫研究和调查工作,部分成果发表在国内外期刊上。1947年,昆虫学系迁入新办公楼,设立生态学实验室、化学试验室和标本室,成为学术活动中心。期间,昆虫系还举办了纪念会,并邀请昆虫学界的知名人士演讲。1948年,陆近仁教授开设昆虫形态学课程,成为学生的重要学习内容。在国内外形势变化下,昆虫学系和学会继续推动昆虫研究,培养出许多学者。1949年,清华昆虫学会举办最后一次演讲会后,随着清华农学院的搬迁,昆虫学系和学会的历史使命完成。学校合并进入北京农业大学,昆虫系继续在新学校开展工作。最终,昆虫学系的师生参加了新中国的开国大典,见证了新中国的诞生,昆虫学系在中国昆虫学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。
国际交往
杨集昆先生在国际交流中贡献突出。1959年曾陪同匈牙利捻翅目专家谢盖斯博士赴庐山采集昆虫。此后与美、日、德、瑞典等多国专家保持通信,积极交换昆虫分类资料,推动双翅目与脉翅目研究,为我国昆虫学国际合作作出重要贡献。
陕北与放牛
杨集昆先生随校迁至陕北,居住在六里峁窑洞,亲历老区生活。他与同事滑兴礼在东高台养牛放牧,每日沿南泥湾山路放牛捉虫。特别记得一头聪明的莱阳牛和一头憨厚的秦川牛,还曾与小牛玩“顶牛”游戏。白天放牧,夜晚喂料,生活虽艰辛却充实。不幸后期患克山病,病重返京疗养。此次采集带回八百种昆虫标本,留下了珍贵科研成果和难忘记忆。
四、爱好篇
Part IV. Hobby
我与京剧
我喜爱并曾学习京剧。1925年出生在湖北宜昌的一个旧军官家庭,父亲曾请戏班子唱大戏庆祝我满月。小时候,我在北京和东北经常与同学一起唱戏,还拜蒲华峰为师,学了几出戏,并喜欢画京剧脸谱。解放后,我在北京农业大学时参与了京剧团的演出,曾在《法门寺》等剧目中演出,甚至演过丑角和小生。文化大革命后,我也参与了样版戏的演出,后来因故很少演出。七八十年代,我偶尔参与折子戏演出。我还以《甘露寺》中一段唱腔改编了一段《幼同学保字记心头》的唱段,这是我与京剧的纪念。
我与绘画
我画昆虫已有几十年,主要绘制昆虫形态、解剖及生物学图,大多为黑白点线图,国际学者对我的“徒手画法”很欣赏。也为《珍稀昆虫图鉴》和《中国蝇类》等书绘制彩色图。我偶尔画人物素描,1950年随农业大学西北工作团考察青海时,画了些当地少数民族代表和小朋友的速写。家中亲友的影响让我热爱绘画,曾画过一些昆虫漫画和人生漫画,虽然未发表,但一直保留至今。
谜语与笑话
我喜欢猜谜语并创作谜语,涉及昆虫、动物、人物和地理等多个领域。我的谜语在各种书刊中有过刊登,但大部分还未发表过。我喜欢在联欢会和会议中出谜,尤其是结合日常生活和专业知识,如昆虫和地理相关的谜语。我也曾创作过一些轻松幽默的谜语,供大家在茶余饭后分享和娱乐,带给大家乐趣的同时也展示了我对谜语的热爱与创意。
诗词与对联,小品与杂文
诗词歌赋和对联都是我国的文学形式,父亲与其老友善做诗书联,家中也有一些这方面的书籍如《千家诗》、《随园诗话》等。从小就受些熏陶,中学时国文课选读一些古文和诗词,做文时也喜欢写文言文,四六对偶等“八股文”。后来语文老师让我开始写“语体文”才逐渐改过来。直到工作时,写“论文”当然现在都是“语体文”,但是在专业以外的稿件中还常有“古文”等出现。特别是喜爱“对联”和“题词”等。写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小品文都是遇事有感而随笔撰来的。写作风格随性而真实,表达对生活、人物及社会现象的独特思考。通过幽默、讽刺和轻松的笔调来探讨一些深刻的主题,带有一点自嘲和反思。既传递了生活中的细腻观察,又表现出对人性的关怀与思索。
益寿与养生
喜怒忧思悲恐惊,七情适度过伤身。
酒色财气四堵墙,远离危墙寿自长。
调好吃喝拉撒睡,自有福禄寿喜贵。

创作了三十三首以20~28字概括每一目昆虫的“科普诗”
昆虫文化
几十年来,搜集关于昆虫的工艺品、日用品、玩具、衣饰等多达四千余件,涉及昆虫纲八个目几十个科,形成了全国最丰富的昆虫艺术品收藏,推动了昆虫文化传播。
